第35章 第 35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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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章 第 35 章
“看出點什麽了嗎？”
剛才還說不在意別人八卦的人也湊了上來。
兩人離得近, 裴煊的聲線仿佛貼著她的耳膜，江渝之微微縮了下脖子，扒拉在門框上的手指動了動, 小聲說道：“聽不太清，好像在談工作。”
這還是第一次幹這種聽墻角的事情，江渝之有些不太自然地縮在門後面，只露出了半個頭，主要是她實在太好奇了。
雖然他們的房間門正對著樓下客廳，但層疊的樓梯遮擋住了大部分視線, 隱約有幾個關鍵字眼落進耳朵, 應該是招商部的工作事宜。
樓下的裴寂似有所感地偏頭，目光向樓上掃來, 江渝之匆匆忙忙地扭頭想走，卻被身後的裴煊攔住了。
男人一手撐著墻，一手握著門把手, 將她的退路堵得嚴嚴實實, 饒有興致地說：“我還以為你既然偷聽了, 就不怕被發現。”
對他突然興起的惡趣味感到有些無語，江渝之微微瞪了他一眼，躬著身抱著肚子從他的手臂下鉆了出去。
想到庭院裏的溫泉，江渝之有些心癢, 她拉開衣櫃的門，客房裏的東西準備得很齊全，浴袍泳衣都是全新的, 她的食指滑過那一排薄薄的布料, 下意識挑了件漂亮的分體的泳衣，還帶著閃閃的腰鏈。
裴煊問道：“想去游泳？”
她在京西的時候每天都會堅持運動一個半小時左右, 這個別墅裏沒有太多健身器材，但頂樓有個泳池。
裴煊坐在沙發上，從茶幾上拿過電腦，這幾天雖不在京西，但他有工作要處理。
江渝之拿起那件泳衣，走到落地鏡前比劃了一下，她原本以為自己是不太顯懷的那類，但她真的是高興得太早了，進入十八周之後仿佛到了猛漲期，肚子一下就大了起來。
京西天冷，厚衣服還能遮遮，來到這裏換上夏衫，肚子真的太明顯了。
上周她又做了一次產檢，小葡萄很健康，她雖然很開心，但她現在穿衣服照鏡子的時候覺得自己還是有點沒把心態調整過來。
她體重控制得很好，但馬甲線沒了，腹肌沒了，隨著腹圍的增大，一堆漂亮的裙子和高跟鞋不能穿了，她今天上午在收拾行李的時候就覺得有些郁悶。
“本來想去泡溫泉的。”江渝之有些郁悶地將衣服掛了回去，側躺在床上，嗅著被陽光暴曬的被子散發出的馨香氣息，嘆了口氣，悶聲道，“還是算了，我還是躺著吧，當一條鹹魚，躺到生。”
她的情緒明顯不對勁，裴煊剛才在看文件，沒有註意到她在落地鏡前的動作，以為她是因為懷孕而不得不放棄娛樂活動而感到郁悶，便說道：“溫度不要太高，泡二十分鐘之內是可以的。”
她現在處於可以泡溫泉的孕中期，裴家的別墅有私人庭院溫泉，水很幹凈，控制一下時間和溫度是沒問題的。
見他根本不理解自己的郁悶的點在哪裏，在激素的作用下，她的情緒波動有些大，支著手臂坐了起來，紅著眼眶有些難過地說：“不是不能泡，可是肚子大了好多，漂亮衣服都穿不上了啊，勒著很難受，你根本就不懂。”
江渝之是真的有點生氣，也不知道是氣自己還是氣別人，反正壓了很久情緒終於爆發了出來，她手指揪著被子，胸口微微起伏著。
裴煊楞了一下，走到衣櫃前，皺著眉頭打量著那些泳衣，都很漂亮，但確實不是她現在可以穿的尺寸，他走到床邊坐下，想碰碰她的肩膀，卻被她躲開了。
“對不起，是我沒有考慮周全，我現在叫人把這些衣服換掉。”
他低頭給助理發消息，報了江渝之現在的尺寸，讓幾個奢牌把每個款式的泳衣都送來一件。
他的道歉就像是一盆冷水，澆滅了她心中的火氣，只剩下沮喪，江渝之盤起腿，雙手撐在身後，看著肚子，小聲說道：“不用了，再好看的衣服我現在穿上也不好看了，浪費。”
她越來越能夠理解孕育一個孩子的不容易，她曾經覺得自己的心理足夠強大，但還是不能消化因為身體變化和激素波動帶來的負面情緒，簡言之，各個階段有各個階段的煩惱和傷心事。
裴煊的手握上她的肩頭，這次沒被人甩開，他溫聲說t道：“怎麽會不好看呢？之之，你一直都很漂亮。”
江渝之自己感受不到，但自從她懷孕後，周身的氣場都變得更加柔和了，添了對未來生活更多的希冀，眉目間熠熠生輝。
這還是頭一回聽他這樣直白地誇自己漂亮，江渝之的臉頰不合時宜地有些發熱。
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，絲毫沒有讓她感到被凝視著帶來的不適，他的眼神是溫和的、鼓勵的、欣賞的、真誠的。
心裏裝滿了躁郁氣息的鼓囊囊的氣球仿佛被人紮破了一般，江渝之吐出一口郁氣，說道：“對不起，持續性充滿希望，間歇性感到焦慮。”
其實她在時尚圈這麽多年，早就有一套不同於世俗的審美標準，也不喜歡以瘦為美的風尚，但不知怎的，自己也有鉆到牛角尖的一天。
說完之後，她意識到這好像不是自己第一次因為莫名發了火而向他道歉了，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下溫度漸升的臉頰。
裴煊的脾氣比十年前好了太多，江渝之現在自己都有些忍受不了情緒無常的自己，但壞情緒卻總是難以控制。
她經常難受又委屈。
“就當哄孩子了。”裴煊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揚了下，“提前練習。”
好一個哄孩子……
兩人之間那點旖旎的氣氛全部消散，江渝之微微瞇起眼睛，眼神有些危險地看向他：“你把我當不懂事的小孩子？”
裴煊清了清嗓子，小心說道：“沒有不懂事，你在我這裏可以永遠當可愛的小孩子。”
看著他字斟句酌小心翼翼的樣子，江渝之的心情瞬間好了不少。
行吧，算他勉強過關好了。
房間靜了一陣，江渝之一直坐在床上，裴煊也沒回沙發邊，把電腦從茶幾上拿了過來，直接靠在床頭工作。
過了一會兒，江渝之挪了挪身子，開口道：“裴煊，我想以小葡萄的名義成立愛心基金，幫助那些窮困地區的孕婦和幼童，但具體的我還沒有想好。”
她的指尖在被子上劃拉著，視線追逐著那些略微凹陷的痕跡。
俗話說金錢能夠解決大部分的問題，以她的經濟條件尚且有這樣多的煩惱，那麽那些連基本的生活條件都得不到保障的人呢？
雖說生育權掌握在女人的手上，但那些深陷生活漩渦的貧困的人們，有多少人掌握不了自己的人生？她扭轉不了這樣的局面，但希望能為她們提供一點幫助。
“好。”裴煊揚了下嘴角，“你不用操心，這件事我來辦就好，到時候你只需要驗收成果。”
既然他主動攬了下來，便不會有什麽大問題了，江渝之緩慢地點了點頭。
沒過多久，樓下傳來開門聲，緊接著就是很多滾輪滑過大理石地板的聲音，江渝之下意識地朝著房間門口看去。
裴煊垂眸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，說道：“你的泳衣到了，去挑吧，留下自己喜歡的。”
這座城市的西達購物中心是全市最大的大型商場，接到裴煊的指示，銷售們都第一時間趕來了。
江渝之走到樓下，看到那一排排各式各樣花裏胡哨的泳衣，摸了下鼻子，在解釋和轉移話題之間選擇了後者，扭頭對有些震驚的賀瓷說道：“小瓷，吃完飯後我們一起去泡溫泉吧。”
-
靠著溫泉池壁，江渝之伸展著酸沈的腰身，總結道：“好久沒有泡了，感覺整個人都活過來了，一個字，爽。”
賀瓷輕咳了一聲，趕在江渝之詢問之前，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說道：“我下周一要陪同裴總參加一個會議，這幾天就暫時住在這裏。”
江渝之想起剛才在飯桌上，這兩人都是一句話沒說，她也沒多問，只是輕挑了眉，點點頭。
賀瓷坐在江渝之的身邊，有些好奇地看著江渝之的肚子：“你竟然連我都瞞著，之前在梅江的時候一點都看不出來，幾個月了呀？現在看著好明顯了。”
她頓了頓，問道：“我能摸摸嗎？”
江渝之朝著她的方向挺了挺肚子，把肚皮給她，說道：“下周就五個月了，最近長好快，回京西之後就要到西達開會，我真的擔心會遮不住。”
“你四肢還是很細，穿上寬松的毛衣和版型挺直的大衣應該能遮肚子的。”賀瓷的掌心很輕柔地蹭了蹭江渝之的小腹，“如果你要剖的話，到時候我給你推薦好用的祛疤膏，我肚子上那道手術傷口現在已經快要看不出來了。”
江渝之楞了一下，問道：“你怎麽了？什麽時候在肚子上動刀子了？”
“我姐說我之前剜掉了一個瘤，但我沒有那部分的記憶。”
賀瓷穿得是分體泳衣，肚子上有一道疤，豎著的，有些長，但已經很淡了，留下一條偏白色的細線。
江渝之皺眉問道：“覆查有問題嗎？”
“沒有。”賀瓷重新坐下，說道，“完全沒有，現在已經沒事啦。”
江渝之點了點頭，聊回到自己的話題：“是順還是剖到時候看醫生的評估吧，現在感覺無論是順還是剖都挺害怕的，暫時先不想了，越想越焦慮。”
她繼續開玩笑道：“只有自己經歷過這一遭才知道多偉大，我現在對我媽的嘮叨都多了絲'寬容'。”
“你現在還瞞著阿姨？孩子半年後就要出生了。”
賀瓷認識她這麽多年，也知道她有一個強勢的媽媽。
“你知道的，我和施澹利的事情也沒把原委和她說，她一直以為我和他是訂婚之後再分開，她理解不了我的想法，只會阻撓我的計劃，但我只也不是會輕易讓步的性子，到時候就只會針尖對麥芒，最後肯定鬧得不可開交。”
江渝之是很典型的外柔內剛，她一旦堅定自己的想法，就會不遺餘力地去達成目標，就好比大一的時候她堅持選擇轉專業。
江渝之聳了聳肩，說道：“比如這件事，我媽肯定接受不了我不結婚就生孩子的做法，她一定會讓我和裴煊結婚的，感情是流動的，我能接受原本相愛的人後來離婚分開，但不能接受不夠相愛的兩個人被綁著進入婚姻的殿堂，我也沒想著要一直瞞著她，但我覺得我需要時間理一理我和裴煊亂七八糟的關系。”
她原本以為自己對婚姻是沒有期待的，是隨緣的。
但經歷這一系列的事情才知道，她是期待太高。
她想要的是一塊純潔無暇的水晶，她要的是在雙方都愛著對方的情況下、對伴侶極度忠誠的婚姻。
“不夠相愛……”賀瓷琢磨著她的話，“你是不是因為他受過情傷啊？”
“嗯？”江渝之微楞，“為什麽這麽問？”
賀瓷摸摸下巴，說道：“如果曾經受過傷，重逢之後就會極度缺乏安全感，才會反覆確認對方是真的愛自己，還是因為只是要擔起責任。”
賀瓷的指尖輕點水面，道：“你現在有這樣的想法，說明他現在做的不夠或者你們磨合的時間還太短了，不足以打消你的顧慮，給你想要的安全感，我很讚同你的做法，慢慢相處，希望你能早點解開心結。”
“我很佩服你的勇敢。”她繼續說道，“畢竟你們之間的疙瘩並不會隨著逃避問題而消失，只有直面問題，才能永絕後患。”
江渝之笑得有些無奈：“小瓷，你快要把我扒光了。”
賀瓷輕挑柳葉眉，說道：“那是，你別忘記我第二學位是心理學。”
其實賀瓷比她小四歲，她在國外讀研的時候賀瓷讀本科，但她看人看事都太透徹了，時常讓江渝之感覺不到兩人之間的年齡差。
賀瓷小聲問道：“你之前一定很喜歡他吧？有一次你喝醉之後還在喊他的名字，你很少喝成那樣，所以我對這個名字印象太深刻了，沒想到裴煊就是裴總的弟弟。”
是嗎？她一點印象都沒有了，江渝之無奈地說道：“曾經確實是。”
只是她並不勇敢，她很害怕再次的試探會得到和當年一樣的結果，如果是那樣，她真的不會再有走下去的勇氣了。
腹部突然傳來一陣異樣的感覺，就像是有一尾小魚在裏面吐著泡泡。
是胎動嗎？江渝之下意識低頭看向肚子。
這種情況已經出現很多次了，在開會時，畫圖時，每次江渝之屏氣凝神想要再感受一下，卻沒有任何感覺了。
今天t也是這樣，她都有點分不清是胎動還是錯覺了。
早的話十六周就能感受到胎動了，但江渝之現在快二十周還沒有很強烈的感覺，她時常覺得小葡萄是一個小懶蟲。
這時候，賀瓷的電話響了起來。
“你急著要？”
“行，但我還需要整理一下，待會兒發給你，一刻鐘之後。”
江渝之問她：“要工作了？”
“是啊。”賀瓷嘆了一口氣，“同事在加班，一份文件急著要，在我電腦上，我現在得回房間去弄一下，”
賀瓷踩上池邊，問道：“之之你現在和我一起回去嗎？你是不是不能泡太久了？”
“我待會兒再走。”江渝之感覺自己懶洋洋的不太想動，點了下手機屏幕，看了眼上面的倒計時，“我定了時，還剩六分鐘。”
“那行。”賀瓷一邊套厚浴袍一邊說道，“這邊地上沾了水有點滑，你別自己走，待會兒你打電話給裴煊，讓他來接你。”
江渝之沖她揮了揮手，讓她別操心了，趕緊去工作。
賀瓷走後，周遭恢覆寧靜，江渝之擡頭，發現這裏的夜空中能看到星星。
江渝之整個人都浸在溫泉水裏，閉著眼睛任思緒沈浮。
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裴煊的呢？其實江渝之也說不上來。
高二升高三那個暑假夏令營，他們全班都從鷺城去了京西，全國top5的高校有三所在這座城市，他們參觀有名氣的大學，逛著名的旅游景點。
一天下午他們去爬山，爬到一半江渝之的生理期提前造訪，她那時候痛經嚴重頭暈眼花，直接腳下踩空，摔下了幾級臺階，雖說後面的同學及時扶住了她，但她腳扭傷了，手上也蹭破了皮。
同學們架著她下山，但她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一樣，疼得齜牙咧嘴。
當時的領隊老師是體型比她還瘦小的英語老師，見她這樣難受，幾個和她關系好的女生急得腦門冒汗，問能不能來個體力好的男生背一下她。
她當時坐在地上，肚子痛再加上傷口處火辣辣的疼痛，還有些中暑的征兆，已經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了，同學們在她耳邊說話都變成了嗡嗡聲。
同學們扶著她趴在一個男生的背上。
“趴好。”
聽見有些低沈的男聲，江渝之在渾渾噩噩中辨認出這是裴煊的聲音。
天氣本來就熱，他還要負重下山，他下巴上的汗都滴在了江渝之的胳膊上。
但他身上絲毫沒有每回體育課結束，路過男生堆時都能聞道的汗臭味。
反而幹凈、清冽，似乎依舊殘留著家裏常用的那款留香珠的香味。
江渝之也熱出了汗，她的前襟，他的後背，都濕透了，兩層薄薄的衣衫濕漉漉地貼在一起。
兩人從來沒有隔得這樣近。
不知道裴煊有沒有聽到，她當時的心臟跳得很快。
後來有段時間班上不少女生都開始看言情小說，那種從外面書攤上隨便買的書，小小一本，光是名字就能讓她感到面紅耳赤。
夏鹿也有一本，有一天體育課，她實在是禁不住誘惑，拿起來翻了半節課。
之後的某一天晚上，江渝之夢到了裴煊，對著她做著小說男主對女主做的事情，她直接驚醒了。
她清醒在黑夜中，迷茫，又有些惶恐不安。
-
“呀！”
感受到有人在輕輕掐她的臉，臉上傳來的細微的拉扯感敲碎了江渝之的夢境。
手機鬧鈴這時候響了起來，江渝之伸手關掉，側頭瞥了眼蹲在她身邊的裴煊，她揉了揉太陽穴，有些恍惚地問道：“你怎麽在這兒？”
“剛才在客廳碰到賀瓷，她說你一個人在這裏，我怕你睡著泡過了時間。”
她還真睡著了，不得不說，裴煊現在對她的身體狀況的了解不亞於她自己。
不能再泡了，江渝之嚴格遵循醫生給的時間。
“嘩啦——”水珠從她身上滾落，她起身坐到池邊，溫泉水淌過她的小腿。
半睡半醒，溫泉泡得身子發軟，頭也暈著，她依舊沈浸在往事中，朝著裴煊伸出雙手，柔聲說道：“你背我吧，像之前那樣。”
之前……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，裴煊也有些恍惚。
他瞥了眼她的肚子，眼神似乎在詢問她是不是忘了身前還掛了一個球。
想起來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，江渝之嘆了口氣。
還不等她動作，裴煊半跪在她的身邊，將她的手搭在他的脖子上，說了聲“摟好”後，彎腰抄著她腿將她打橫抱了起來。
雖然現在不能背，但抱還是可以的。
裴煊換了一件黑色的休閑T恤，她身上沾著的水把他的衣服都弄濕了，她懶得動彈，也沒有掙紮，安靜地靠在他的懷裏，打了個哈欠，小聲說道：“你小心點，別摔著小葡萄。”
他們從別墅的側門進去，好在一路上沒有遇到人，要不然江渝之多多少少還是會感到有點害羞。
到了房間，裴煊將她放了下來。
房間裏燈光明亮，裴煊短袖長褲穿得整整齊齊，她身上穿分體泳衣，只有兩塊布料。
剛才光線昏沈不覺得，現在感覺有點不好意思，江渝之輕咳了一聲，從衣櫃裏抽了件浴袍，把自己嚴嚴實實裹著了。
裴煊提醒道：“過十分鐘再去洗澡。”
江渝之坐在床上，“唔”了一聲。
他繼續說：“我剛才看了一下，淋浴間的地板不太防滑，你洗澡的時候記得穿上防滑拖鞋，小心一點。”
她剛才沒睡夠，現在持續犯困，還是只用一個單音節來回應他。
裴煊微微瞇起眼睛，問她：“需要我陪你一起進浴室嗎？”
“嗯？”江渝之徹底回了神，連忙擺手道，“不用不用，我自己會小心的。”
上次在梅江差點摔倒，江渝之現在都心有餘悸。
她搬到裴煊的房子之前，裴煊把浴室重新弄了一下，大理石地板上鋪了防滑墊，浴室裏還很貼心地加裝了把手。
她打起精神來，拿起手機回覆了幾條工作相關的消息，收拾好洗完澡之後要穿的衣服，走到浴室裏。
浴室傳來了嘩嘩的水聲，裴煊的指尖剛摸到電腦準備工作，就聽見浴室傳來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響。
他箭步沖到浴室，顧不上太多，直接推開了浴室的門。
只見江渝之泳衣還沒脫，背對著他抱著手臂蹲在地上，各種沐浴露和洗發水的罐子落了一地。
裴煊彎腰查看她的狀態，見她眉毛都揪成一團，表情痛苦，有些焦急地問道：“怎麽了？摔著了？”
江渝之捂著痛到發麻的手肘緩了一會兒，眼角還帶著剛剛飆出來的淚花，說道：“這個拖鞋一點都不防滑，沒摔，但手肘撞到墻了，好痛，整個小臂都麻了。”
她剛才很及時地扒拉住了放洗浴用品的鐵架子，但她在平衡重心的時候左手還是撞上了墻。
江渝之欲哭無淚，她之前洗澡的時候從來不打滑的，現在過於小心翼翼之後，結果是怕什麽來什麽，真的挺倒黴的。
裴煊蹲在她身邊，摸了一下她的右手手肘，江渝之連聲喊了幾句“好痛”。
傷情有大有小，裴煊不敢耽誤，問道：“現在去醫院？”
江渝之搖了搖頭，剛才撞的那一下應該沒有特別重，但偏偏壓到了尺神經讓整個手臂都又麻又痛，她說道：“應該沒有傷到骨頭，先洗個澡再看看吧，我緩緩。”
她還保持著蹲在地上的姿勢，舔了下唇，說道：“那個……能不能麻煩你把賀瓷叫過來，我現在手臂沒辦法舉起來，一只手不太好洗澡。”
裴煊的聲線平穩：“剛才抱你上樓的時候，我看到她拿著電腦進我哥房間了，一時半會兒估計出不來。”
他把地上的瓶瓶罐罐撿起來，在架子上擺好，一臉正經地說：“起來吧，我幫你洗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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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看出點什麽了嗎？”
剛才還說不在意別人八卦的人也湊了上來。
兩人離得近, 裴煊的聲線仿佛貼著她的耳膜，江渝之微微縮了下脖子，扒拉在門框上的手指動了動, 小聲說道：“聽不太清，好像在談工作。”
這還是第一次幹這種聽墻角的事情，江渝之有些不太自然地縮在門後面，只露出了半個頭，主要是她實在太好奇了。
雖然他們的房間門正對著樓下客廳，但層疊的樓梯遮擋住了大部分視線, 隱約有幾個關鍵字眼落進耳朵, 應該是招商部的工作事宜。
樓下的裴寂似有所感地偏頭，目光向樓上掃來, 江渝之匆匆忙忙地扭頭想走，卻被身後的裴煊攔住了。
男人一手撐著墻，一手握著門把手, 將她的退路堵得嚴嚴實實, 饒有興致地說：“我還以為你既然偷聽了, 就不怕被發現。”
對他突然興起的惡趣味感到有些無語，江渝之微微瞪了他一眼，躬著身抱著肚子從他的手臂下鉆了出去。
想到庭院裏的溫泉，江渝之有些心癢, 她拉開衣櫃的門，客房裏的東西準備得很齊全，浴袍泳衣都是全新的, 她的食指滑過那一排薄薄的布料, 下意識挑了件漂亮的分體的泳衣，還帶著閃閃的腰鏈。
裴煊問道：“想去游泳？”
她在京西的時候每天都會堅持運動一個半小時左右, 這個別墅裏沒有太多健身器材，但頂樓有個泳池。
裴煊坐在沙發上，從茶幾上拿過電腦，這幾天雖不在京西，但他有工作要處理。
江渝之拿起那件泳衣，走到落地鏡前比劃了一下，她原本以為自己是不太顯懷的那類，但她真的是高興得太早了，進入十八周之後仿佛到了猛漲期，肚子一下就大了起來。
京西天冷，厚衣服還能遮遮，來到這裏換上夏衫，肚子真的太明顯了。
上周她又做了一次產檢，小葡萄很健康，她雖然很開心，但她現在穿衣服照鏡子的時候覺得自己還是有點沒把心態調整過來。
她體重控制得很好，但馬甲線沒了，腹肌沒了，隨著腹圍的增大，一堆漂亮的裙子和高跟鞋不能穿了，她今天上午在收拾行李的時候就覺得有些郁悶。
“本來想去泡溫泉的。”江渝之有些郁悶地將衣服掛了回去，側躺在床上，嗅著被陽光暴曬的被子散發出的馨香氣息，嘆了口氣，悶聲道，“還是算了，我還是躺著吧，當一條鹹魚，躺到生。”
她的情緒明顯不對勁，裴煊剛才在看文件，沒有註意到她在落地鏡前的動作，以為她是因為懷孕而不得不放棄娛樂活動而感到郁悶，便說道：“溫度不要太高，泡二十分鐘之內是可以的。”
她現在處於可以泡溫泉的孕中期，裴家的別墅有私人庭院溫泉，水很幹凈，控制一下時間和溫度是沒問題的。
見他根本不理解自己的郁悶的點在哪裏，在激素的作用下，她的情緒波動有些大，支著手臂坐了起來，紅著眼眶有些難過地說：“不是不能泡，可是肚子大了好多，漂亮衣服都穿不上了啊，勒著很難受，你根本就不懂。”
江渝之是真的有點生氣，也不知道是氣自己還是氣別人，反正壓了很久情緒終於爆發了出來，她手指揪著被子，胸口微微起伏著。
裴煊楞了一下，走到衣櫃前，皺著眉頭打量著那些泳衣，都很漂亮，但確實不是她現在可以穿的尺寸，他走到床邊坐下，想碰碰她的肩膀，卻被她躲開了。
“對不起，是我沒有考慮周全，我現在叫人把這些衣服換掉。”
他低頭給助理發消息，報了江渝之現在的尺寸，讓幾個奢牌把每個款式的泳衣都送來一件。
他的道歉就像是一盆冷水，澆滅了她心中的火氣，只剩下沮喪，江渝之盤起腿，雙手撐在身後，看著肚子，小聲說道：“不用了，再好看的衣服我現在穿上也不好看了，浪費。”
她越來越能夠理解孕育一個孩子的不容易，她曾經覺得自己的心理足夠強大，但還是不能消化因為身體變化和激素波動帶來的負面情緒，簡言之，各個階段有各個階段的煩惱和傷心事。
裴煊的手握上她的肩頭，這次沒被人甩開，他溫聲說t道：“怎麽會不好看呢？之之，你一直都很漂亮。”
江渝之自己感受不到，但自從她懷孕後，周身的氣場都變得更加柔和了，添了對未來生活更多的希冀，眉目間熠熠生輝。
這還是頭一回聽他這樣直白地誇自己漂亮，江渝之的臉頰不合時宜地有些發熱。
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，絲毫沒有讓她感到被凝視著帶來的不適，他的眼神是溫和的、鼓勵的、欣賞的、真誠的。
心裏裝滿了躁郁氣息的鼓囊囊的氣球仿佛被人紮破了一般，江渝之吐出一口郁氣，說道：“對不起，持續性充滿希望，間歇性感到焦慮。”
其實她在時尚圈這麽多年，早就有一套不同於世俗的審美標準，也不喜歡以瘦為美的風尚，但不知怎的，自己也有鉆到牛角尖的一天。
說完之後，她意識到這好像不是自己第一次因為莫名發了火而向他道歉了，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下溫度漸升的臉頰。
裴煊的脾氣比十年前好了太多，江渝之現在自己都有些忍受不了情緒無常的自己，但壞情緒卻總是難以控制。
她經常難受又委屈。
“就當哄孩子了。”裴煊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揚了下，“提前練習。”
好一個哄孩子……
兩人之間那點旖旎的氣氛全部消散，江渝之微微瞇起眼睛，眼神有些危險地看向他：“你把我當不懂事的小孩子？”
裴煊清了清嗓子，小心說道：“沒有不懂事，你在我這裏可以永遠當可愛的小孩子。”
看著他字斟句酌小心翼翼的樣子，江渝之的心情瞬間好了不少。
行吧，算他勉強過關好了。
房間靜了一陣，江渝之一直坐在床上，裴煊也沒回沙發邊，把電腦從茶幾上拿了過來，直接靠在床頭工作。
過了一會兒，江渝之挪了挪身子，開口道：“裴煊，我想以小葡萄的名義成立愛心基金，幫助那些窮困地區的孕婦和幼童，但具體的我還沒有想好。”
她的指尖在被子上劃拉著，視線追逐著那些略微凹陷的痕跡。
俗話說金錢能夠解決大部分的問題，以她的經濟條件尚且有這樣多的煩惱，那麽那些連基本的生活條件都得不到保障的人呢？
雖說生育權掌握在女人的手上，但那些深陷生活漩渦的貧困的人們，有多少人掌握不了自己的人生？她扭轉不了這樣的局面，但希望能為她們提供一點幫助。
“好。”裴煊揚了下嘴角，“你不用操心，這件事我來辦就好，到時候你只需要驗收成果。”
既然他主動攬了下來，便不會有什麽大問題了，江渝之緩慢地點了點頭。
沒過多久，樓下傳來開門聲，緊接著就是很多滾輪滑過大理石地板的聲音，江渝之下意識地朝著房間門口看去。
裴煊垂眸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，說道：“你的泳衣到了，去挑吧，留下自己喜歡的。”
這座城市的西達購物中心是全市最大的大型商場，接到裴煊的指示，銷售們都第一時間趕來了。
江渝之走到樓下，看到那一排排各式各樣花裏胡哨的泳衣，摸了下鼻子，在解釋和轉移話題之間選擇了後者，扭頭對有些震驚的賀瓷說道：“小瓷，吃完飯後我們一起去泡溫泉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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靠著溫泉池壁，江渝之伸展著酸沈的腰身，總結道：“好久沒有泡了，感覺整個人都活過來了，一個字，爽。”
賀瓷輕咳了一聲，趕在江渝之詢問之前，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說道：“我下周一要陪同裴總參加一個會議，這幾天就暫時住在這裏。”
江渝之想起剛才在飯桌上，這兩人都是一句話沒說，她也沒多問，只是輕挑了眉，點點頭。
賀瓷坐在江渝之的身邊，有些好奇地看著江渝之的肚子：“你竟然連我都瞞著，之前在梅江的時候一點都看不出來，幾個月了呀？現在看著好明顯了。”
她頓了頓，問道：“我能摸摸嗎？”
江渝之朝著她的方向挺了挺肚子，把肚皮給她，說道：“下周就五個月了，最近長好快，回京西之後就要到西達開會，我真的擔心會遮不住。”
“你四肢還是很細，穿上寬松的毛衣和版型挺直的大衣應該能遮肚子的。”賀瓷的掌心很輕柔地蹭了蹭江渝之的小腹，“如果你要剖的話，到時候我給你推薦好用的祛疤膏，我肚子上那道手術傷口現在已經快要看不出來了。”
江渝之楞了一下，問道：“你怎麽了？什麽時候在肚子上動刀子了？”
“我姐說我之前剜掉了一個瘤，但我沒有那部分的記憶。”
賀瓷穿得是分體泳衣，肚子上有一道疤，豎著的，有些長，但已經很淡了，留下一條偏白色的細線。
江渝之皺眉問道：“覆查有問題嗎？”
“沒有。”賀瓷重新坐下，說道，“完全沒有，現在已經沒事啦。”
江渝之點了點頭，聊回到自己的話題：“是順還是剖到時候看醫生的評估吧，現在感覺無論是順還是剖都挺害怕的，暫時先不想了，越想越焦慮。”
她繼續開玩笑道：“只有自己經歷過這一遭才知道多偉大，我現在對我媽的嘮叨都多了絲'寬容'。”
“你現在還瞞著阿姨？孩子半年後就要出生了。”
賀瓷認識她這麽多年，也知道她有一個強勢的媽媽。
“你知道的，我和施澹利的事情也沒把原委和她說，她一直以為我和他是訂婚之後再分開，她理解不了我的想法，只會阻撓我的計劃，但我只也不是會輕易讓步的性子，到時候就只會針尖對麥芒，最後肯定鬧得不可開交。”
江渝之是很典型的外柔內剛，她一旦堅定自己的想法，就會不遺餘力地去達成目標，就好比大一的時候她堅持選擇轉專業。
江渝之聳了聳肩，說道：“比如這件事，我媽肯定接受不了我不結婚就生孩子的做法，她一定會讓我和裴煊結婚的，感情是流動的，我能接受原本相愛的人後來離婚分開，但不能接受不夠相愛的兩個人被綁著進入婚姻的殿堂，我也沒想著要一直瞞著她，但我覺得我需要時間理一理我和裴煊亂七八糟的關系。”
她原本以為自己對婚姻是沒有期待的，是隨緣的。
但經歷這一系列的事情才知道，她是期待太高。
她想要的是一塊純潔無暇的水晶，她要的是在雙方都愛著對方的情況下、對伴侶極度忠誠的婚姻。
“不夠相愛……”賀瓷琢磨著她的話，“你是不是因為他受過情傷啊？”
“嗯？”江渝之微楞，“為什麽這麽問？”
賀瓷摸摸下巴，說道：“如果曾經受過傷，重逢之後就會極度缺乏安全感，才會反覆確認對方是真的愛自己，還是因為只是要擔起責任。”
賀瓷的指尖輕點水面，道：“你現在有這樣的想法，說明他現在做的不夠或者你們磨合的時間還太短了，不足以打消你的顧慮，給你想要的安全感，我很讚同你的做法，慢慢相處，希望你能早點解開心結。”
“我很佩服你的勇敢。”她繼續說道，“畢竟你們之間的疙瘩並不會隨著逃避問題而消失，只有直面問題，才能永絕後患。”
江渝之笑得有些無奈：“小瓷，你快要把我扒光了。”
賀瓷輕挑柳葉眉，說道：“那是，你別忘記我第二學位是心理學。”
其實賀瓷比她小四歲，她在國外讀研的時候賀瓷讀本科，但她看人看事都太透徹了，時常讓江渝之感覺不到兩人之間的年齡差。
賀瓷小聲問道：“你之前一定很喜歡他吧？有一次你喝醉之後還在喊他的名字，你很少喝成那樣，所以我對這個名字印象太深刻了，沒想到裴煊就是裴總的弟弟。”
是嗎？她一點印象都沒有了，江渝之無奈地說道：“曾經確實是。”
只是她並不勇敢，她很害怕再次的試探會得到和當年一樣的結果，如果是那樣，她真的不會再有走下去的勇氣了。
腹部突然傳來一陣異樣的感覺，就像是有一尾小魚在裏面吐著泡泡。
是胎動嗎？江渝之下意識低頭看向肚子。
這種情況已經出現很多次了，在開會時，畫圖時，每次江渝之屏氣凝神想要再感受一下，卻沒有任何感覺了。
今天t也是這樣，她都有點分不清是胎動還是錯覺了。
早的話十六周就能感受到胎動了，但江渝之現在快二十周還沒有很強烈的感覺，她時常覺得小葡萄是一個小懶蟲。
這時候，賀瓷的電話響了起來。
“你急著要？”
“行，但我還需要整理一下，待會兒發給你，一刻鐘之後。”
江渝之問她：“要工作了？”
“是啊。”賀瓷嘆了一口氣，“同事在加班，一份文件急著要，在我電腦上，我現在得回房間去弄一下，”
賀瓷踩上池邊，問道：“之之你現在和我一起回去嗎？你是不是不能泡太久了？”
“我待會兒再走。”江渝之感覺自己懶洋洋的不太想動，點了下手機屏幕，看了眼上面的倒計時，“我定了時，還剩六分鐘。”
“那行。”賀瓷一邊套厚浴袍一邊說道，“這邊地上沾了水有點滑，你別自己走，待會兒你打電話給裴煊，讓他來接你。”
江渝之沖她揮了揮手，讓她別操心了，趕緊去工作。
賀瓷走後，周遭恢覆寧靜，江渝之擡頭，發現這裏的夜空中能看到星星。
江渝之整個人都浸在溫泉水裏，閉著眼睛任思緒沈浮。
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裴煊的呢？其實江渝之也說不上來。
高二升高三那個暑假夏令營，他們全班都從鷺城去了京西，全國top5的高校有三所在這座城市，他們參觀有名氣的大學，逛著名的旅游景點。
一天下午他們去爬山，爬到一半江渝之的生理期提前造訪，她那時候痛經嚴重頭暈眼花，直接腳下踩空，摔下了幾級臺階，雖說後面的同學及時扶住了她，但她腳扭傷了，手上也蹭破了皮。
同學們架著她下山，但她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一樣，疼得齜牙咧嘴。
當時的領隊老師是體型比她還瘦小的英語老師，見她這樣難受，幾個和她關系好的女生急得腦門冒汗，問能不能來個體力好的男生背一下她。
她當時坐在地上，肚子痛再加上傷口處火辣辣的疼痛，還有些中暑的征兆，已經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了，同學們在她耳邊說話都變成了嗡嗡聲。
同學們扶著她趴在一個男生的背上。
“趴好。”
聽見有些低沈的男聲，江渝之在渾渾噩噩中辨認出這是裴煊的聲音。
天氣本來就熱，他還要負重下山，他下巴上的汗都滴在了江渝之的胳膊上。
但他身上絲毫沒有每回體育課結束，路過男生堆時都能聞道的汗臭味。
反而幹凈、清冽，似乎依舊殘留著家裏常用的那款留香珠的香味。
江渝之也熱出了汗，她的前襟，他的後背，都濕透了，兩層薄薄的衣衫濕漉漉地貼在一起。
兩人從來沒有隔得這樣近。
不知道裴煊有沒有聽到，她當時的心臟跳得很快。
後來有段時間班上不少女生都開始看言情小說，那種從外面書攤上隨便買的書，小小一本，光是名字就能讓她感到面紅耳赤。
夏鹿也有一本，有一天體育課，她實在是禁不住誘惑，拿起來翻了半節課。
之後的某一天晚上，江渝之夢到了裴煊，對著她做著小說男主對女主做的事情，她直接驚醒了。
她清醒在黑夜中，迷茫，又有些惶恐不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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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呀！”
感受到有人在輕輕掐她的臉，臉上傳來的細微的拉扯感敲碎了江渝之的夢境。
手機鬧鈴這時候響了起來，江渝之伸手關掉，側頭瞥了眼蹲在她身邊的裴煊，她揉了揉太陽穴，有些恍惚地問道：“你怎麽在這兒？”
“剛才在客廳碰到賀瓷，她說你一個人在這裏，我怕你睡著泡過了時間。”
她還真睡著了，不得不說，裴煊現在對她的身體狀況的了解不亞於她自己。
不能再泡了，江渝之嚴格遵循醫生給的時間。
“嘩啦——”水珠從她身上滾落，她起身坐到池邊，溫泉水淌過她的小腿。
半睡半醒，溫泉泡得身子發軟，頭也暈著，她依舊沈浸在往事中，朝著裴煊伸出雙手，柔聲說道：“你背我吧，像之前那樣。”
之前……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，裴煊也有些恍惚。
他瞥了眼她的肚子，眼神似乎在詢問她是不是忘了身前還掛了一個球。
想起來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，江渝之嘆了口氣。
還不等她動作，裴煊半跪在她的身邊，將她的手搭在他的脖子上，說了聲“摟好”後，彎腰抄著她腿將她打橫抱了起來。
雖然現在不能背，但抱還是可以的。
裴煊換了一件黑色的休閑T恤，她身上沾著的水把他的衣服都弄濕了，她懶得動彈，也沒有掙紮，安靜地靠在他的懷裏，打了個哈欠，小聲說道：“你小心點，別摔著小葡萄。”
他們從別墅的側門進去，好在一路上沒有遇到人，要不然江渝之多多少少還是會感到有點害羞。
到了房間，裴煊將她放了下來。
房間裏燈光明亮，裴煊短袖長褲穿得整整齊齊，她身上穿分體泳衣，只有兩塊布料。
剛才光線昏沈不覺得，現在感覺有點不好意思，江渝之輕咳了一聲，從衣櫃裏抽了件浴袍，把自己嚴嚴實實裹著了。
裴煊提醒道：“過十分鐘再去洗澡。”
江渝之坐在床上，“唔”了一聲。
他繼續說：“我剛才看了一下，淋浴間的地板不太防滑，你洗澡的時候記得穿上防滑拖鞋，小心一點。”
她剛才沒睡夠，現在持續犯困，還是只用一個單音節來回應他。
裴煊微微瞇起眼睛，問她：“需要我陪你一起進浴室嗎？”
“嗯？”江渝之徹底回了神，連忙擺手道，“不用不用，我自己會小心的。”
上次在梅江差點摔倒，江渝之現在都心有餘悸。
她搬到裴煊的房子之前，裴煊把浴室重新弄了一下，大理石地板上鋪了防滑墊，浴室裏還很貼心地加裝了把手。
她打起精神來，拿起手機回覆了幾條工作相關的消息，收拾好洗完澡之後要穿的衣服，走到浴室裏。
浴室傳來了嘩嘩的水聲，裴煊的指尖剛摸到電腦準備工作，就聽見浴室傳來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響。
他箭步沖到浴室，顧不上太多，直接推開了浴室的門。
只見江渝之泳衣還沒脫，背對著他抱著手臂蹲在地上，各種沐浴露和洗發水的罐子落了一地。
裴煊彎腰查看她的狀態，見她眉毛都揪成一團，表情痛苦，有些焦急地問道：“怎麽了？摔著了？”
江渝之捂著痛到發麻的手肘緩了一會兒，眼角還帶著剛剛飆出來的淚花，說道：“這個拖鞋一點都不防滑，沒摔，但手肘撞到墻了，好痛，整個小臂都麻了。”
她剛才很及時地扒拉住了放洗浴用品的鐵架子，但她在平衡重心的時候左手還是撞上了墻。
江渝之欲哭無淚，她之前洗澡的時候從來不打滑的，現在過於小心翼翼之後，結果是怕什麽來什麽，真的挺倒黴的。
裴煊蹲在她身邊，摸了一下她的右手手肘，江渝之連聲喊了幾句“好痛”。
傷情有大有小，裴煊不敢耽誤，問道：“現在去醫院？”
江渝之搖了搖頭，剛才撞的那一下應該沒有特別重，但偏偏壓到了尺神經讓整個手臂都又麻又痛，她說道：“應該沒有傷到骨頭，先洗個澡再看看吧，我緩緩。”
她還保持著蹲在地上的姿勢，舔了下唇，說道：“那個……能不能麻煩你把賀瓷叫過來，我現在手臂沒辦法舉起來，一只手不太好洗澡。”
裴煊的聲線平穩：“剛才抱你上樓的時候，我看到她拿著電腦進我哥房間了，一時半會兒估計出不來。”
他把地上的瓶瓶罐罐撿起來，在架子上擺好，一臉正經地說：“起來吧，我幫你洗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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